“ 王之所以為王,不是因為權力而是因為責任。謀略與心機的背后,是信仰和精神。”
劉涓:導演。畢業于中央戲劇學院戲劇文學系。代表作《謀圣鬼谷子》《窒息》《輪椅上的奇跡》等。
見到導演,他還在忙著后期,歷時三年多,創作《謀圣鬼谷子》,他說這種不與時間賽跑的用力法,只不過是在還原拍戲該有的樣子。前不久,他和愛人崔萌買了整套的潛水設備,也想來一段說走就走的旅行,如同這幾年的其他時候一樣,計劃順利夭折。“后期沒有做完”理由就是這么簡單“三年多沒有休息過了”。談起創作過程,他如數家珍,幾次感慨笑出聲,也輕輕抹過眼角淚,他很用心地感謝身邊這幫戰友,“編劇、導演、攝影、剪輯等所有主創團隊和演員團隊,我們真的是戰友,一起奮斗的日子,讓我踏實、榮幸,我們一起勇往直前,有鋼鐵般的意志,也不忘對細節的嚴苛追求。”他喜歡朋友說他像個瘋子,因為只有這種勁頭,才能把事干成。
BQ=《北京青年》周刊
L=劉涓
反低俗,戲說與魔幻不是我們的訴求
BQ:現在的電視熒屏被眾多諜戰、婆媳劇霸占,歷史正劇很少突圍成功,各種帶著戲說成分的古裝劇也逐漸令人審美疲勞,在這種情況下,創作一部人物大家不太熟悉,歷史大背景不易把握的《謀圣鬼谷子》,很有可能吃力不討好,那么,創作的動力在哪里呢?
L:一部大戲必須找到一個很好的切入點。以往國內的古裝戲,從王扶林導演、郭寶昌導演到胡玫導演等,都有代表作,但是再往后發展,古裝劇卻進入瓶頸期,還是沿襲80年代的體系。的確,歷史正劇面臨收視壓力,春秋戰國也鮮能拍出大場面,但用戲說、魔幻的方式敘事,又不是我們團隊的訴求。如果只是婆婆媳婦、諜戰、抗戰這些戲的話很難構成我們的文化崛起。這些年經濟發展都是農村城市化的發展進程,但是在文化上,其實是城市農村化的過程,很多文化表達在倒退和低俗化。我們還是想追求文化,特別是面對美劇韓劇的文化輸入,我們是不是也可以做文化輸出的努力?我覺得戰國是一個很有代表性時代,我們想通過這部戲打造出中國版的《權力的游戲》。
BQ:視角如何做到和以往的戰國戲不同?
L:之前涉及戰國的戲,調子往往特別灰、特別清冷、有種污濁感,沒有青春激蕩、熱血沸騰的感覺,但是《權力的游戲》質感特別好,所以我也想突破以往的表達。泡了很久圖書館,我發現戰國時代和我們現在的時代特別像,其實也就是一波20多歲的年輕人走出校門進入整個政治大時代,沒有簡單的對與錯、好與壞、黑與白之分,秉持著各自的信仰和觀念去碰撞,諸子百家一展風采。想想現在這個浮躁的生態,很多人變得不再去相信某件事,但也還是有一撥人在堅持,起碼在內心堅持,我們就是這波人。所以,我也是盡全力在做這部戲。
BQ:從籌備到現在用了多久?段奕宏講到這部戲可以給浮躁的業內立標桿,評價很高啊。
L:其實,只是想還原做事的本來面目。我們從2010年底開始籌備,2013年8月開拍,四個半月的拍攝結束后,現在依然在忙后期。對于我自己來說,平時看戲隨時做筆記積累,所有有新意的演員表現和導演表達手法都會讓我再思考,給我的拍攝提供素材。我喜歡數據化、精細化的做事風格。
鬼谷子喊出的“扯淡”,放在今天不也通用嗎?
BQ:縱然自己有想法,但是有沒有為投資方或其他各方意見而妥協過?
L:這時候起決定性作用的就是寶爺,他特別支持我們,他讓有話語權的人接受了我們的觀念,為我們把舵,令我們得以放手去做,我們的主創團隊,演員陣容都得益于他給拍板確認。當然,還有劉樹生老先生,也告訴了我們很多做大戲的經驗。
BQ:在拍攝上,郭寶昌老爺子給您定的調性是什么呢?
L:他說“一個大歷史劇,很多導演不成功是因為重心走偏了,都放在戰爭的大場面上。”我想,電視劇的場面再大也敵不過電影,而戲好看的關鍵在于人本和表述的張力。后來,寶爺說:“文戲武拍,武戲文唱”。所以,我們更多是抽絲剝繭地勾著觀眾,往寫實方向走,因為我們寫實的歷史劇特別少,以前歷史劇都是臉譜化模式,好人就是好人,忠奸分明,但是人性之復雜很難看清楚。鬼谷子是縱橫家,是實用哲學。這戲也是以古代為載體,講今天的我們。比如諸子百家討論國與國之間的關系、人與人的關系由什么決定?道德等冠冕堂皇的說辭后,鬼谷子會突然喊“扯淡”,他說,有利益才有朋友,關系由實力決定,諸子百家啞口無言。雖然赤裸裸,但放到今天不也通用嗎?
BQ:但這只是現象,好的作品應該再往上表達?
L:沒錯,天下沒有惟一的準則,奴隸生而為奴,貴族生而世襲?只有人吃人才能生存?戲里的表達是如果有一天你發展壯大到足夠的實力,你就是那個中間地帶惟一的人,可以改變游戲規則的人。這個游戲規則是我們戲的主線,鬼谷子原來是放蕩不羈的市井小子,后來在人生歷練中決定改變時代,廢除奴隸制。以前他只追求個人自由,后來他放下個人,要成全天下人享受自由。
BQ:為了這部戲,聽說你拍戲磨壞了好幾條褲子,崔萌腰椎間盤突出,還躺在床上還跟你們激烈地討論劇本?
L:每天拍攝結束,我都是臟兮兮的,各種位置我都要親自試一下,感受那個感覺,幫演員從內心走進角色。在主創里,面對我們幾個強勢的男性,崔萌是一點不弱的,女性思維和男性思維不一樣,有時我們的想法偏了,她真的會跟我們拍桌子。那次累得躺床上,還開著條門縫聽我們討論,一聽我們的想法又偏男性思維時,她近乎是爬著出來了,和我們開始抬杠。還有一次象山影視城停電,但是我們還要準備下一天的一場重頭戲,我和崔萌開車幾十公里去縣城的賓館,一夜沒休息在改臺詞。好在我們這一幫軸人,利相近、志相同、道相合、義相投。
我就是個瘋子,不瘋,成不了事
BQ:很多觀眾覺得段奕宏是硬漢,選擇他演鬼谷子是哪里吸引你?
L:他最怕別人給他貼上標簽,奕宏是好演員,他也問過我為什么選他,我說“你表演技巧成熟,足夠實力”,他眼睛提熘一轉說:“還有點其他什么吧”,我說 “我覺得咱倆挺像的,都有點不合時宜、叛逆、不通人情世故,不會順應市場規則,為此都付出過代價,但是做事始終不愿放棄原則和尊嚴”,段奕宏當下就站起來說“好,這事咱必須給他干了”。我們倆是惺惺相惜走過來的。當然,演戲中也有爭執,有一次他和崔萌也吵得挺兇,末了,他發微信問我“吵成這樣,我以后還能吃崔萌做的飯嗎?”因為崔萌做飯特好吃,經常給大家改善伙食,大家就是吵完又樂,像個孩子。
BQ:戚薇擔任女一號,很多人也會好奇偶像派會演出怎樣的實力?
L:初見戚薇,她很聰明地穿了皮裙、皮靴、一身黑色的皮草,和角色的氣質特別像。聊天之后發現,戚薇確實做足了功課,其實她演戲比較外在、有些程式化的頓挫感,顯硬。我就讓她練太極。逐漸走入角色內心的過程肯定也有痛苦,有一次聊角色,她全素顏,沒有帶助手,很走心地講到自己的成長,我也理解到她是如何成長為現在的“戚哥”的。人冥冥中,總有一些角色在等著她,因為他們本身就有相像的地方。這次的演繹,她確實走心了,挖掘出內在的層面。拍完,很多業內人士看片都覺得這是戚薇詮釋最好的角色,把段奕宏這個實力派拍出了偶像感,把戚薇這個曾經的偶像派打造成了實力派。
BQ:除了段奕宏、戚薇,大概每個人的故事都夠講一講的?
L:講講祖峰,我和他是十多年的朋友,但討論起角色也跟打架一樣。他說這部劇是“一幫軸人在一塊,火花大了去了。”可是,他臨到開機,居然跟我說,不想演了,“因為,我恨那個人”他說“每走一步,身心都巨難受”,其實,聽完我挺欣慰,說明角色的塑造夠飽滿,而他對角色的理解也很走心,我很感謝祖峰,我的每一部戲幾乎都與他合作了,有他這個戰友在,我心里很踏實。年輕演員徐麒雯,初見她也是干凈光明的感覺,可是能否演出角色的爆發力是我擔心的,我甚至請心理咨詢師幫我觀察她,最后我們讓她練習武術、搏擊,讓武指和她對練,用逼入死角的方法,讓她釋放潛力,這就是心理學所言,外表具有什么特征,內心也一定有與之相反的破壞力存在。
BQ:把心理咨詢師都帶入了,這樣做事夠瘋狂的?
L:房子斌的戲殺青后,跟我道別時,他突然抱住我說“你就是個瘋子,但瘋子能把事做成”。我特別欣賞他對我的這種評價,沒這種瘋,成不了事。其實整個工作組都是這種氛圍。就像我們的臺詞,“王之所以為王,不是因為權力而是因為責任。這是我的選擇,沒有人可以阻擋。”懶惰、滑頭、潛規則,這是我們不能接受的,要光明,不要污濁。我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做出有價值的事。多少年后回首再看,仍覺得這是部有意義和價值的好作品。